我不知道如何叙述,如何记叙,如何告解,如何告白又如何告别。
我感觉到眼前一片虚无、空旷,好像是被这个世界所伤害,因而视野失去了焦距,没有办法去好好地面对这世界。轻与重。现实与妄想。沉坠与上升。“生命不可承受的轻”。
那么我们将选择什么呢?沉重还是轻松.
巴门尼德于公元前六世纪正式提出了这一问题。她看到世界分成对立的两半:光明、黑暗;优雅、粗俗;温暖、寒冷;存在、非存在。他把其中一半称为积极的(光明;优雅,温暖,存在),另一半自然是消极的。我们可以发现这种积极与消极的两极区分实在幼稚简单,至少有一点难以确定:哪一方是积极?沉重呢?还是轻松?
巴门尼德回答:轻为积极,重为消极。
他对吗?这是个疑问。在心理咨询当中,我一般认为,咨询的天性是:解放人的意志力。
意志是轻。而沉坠就是重。那么,轻就一定好么?沉重与下坠是否就一定是一种堕落?……轻与重。存在与死亡。这样永恒的命题。
问题在这里:生命的重与下坠,是否就一定是坏事?我年纪小的时候,20出头的时候,有一天,陪着妈妈乘火车从山海关返家。山海关那地方,白鸟淹没秋水连天的样子。在车上我看见了一个女子,忽有所感:
统治。
我妈妈统治了我的头发。
用手一下一下的抚摸我的后背。她在我后面给我编辫子。手拍打我的后颈的时候,我的头被迫使仰起又落下。有些爱抚就是感觉像胖揍。
我由着头发给她统治。正如我由着她,猜测我各种不开心的理由,然后以这样的理由来认真地安慰我。这本来就是我的错。我无法令别人了解我。言语是多余的事情。她做得好一个好母亲,只要女儿不是我。
前几天在火车卧铺上。看见静物一样的女子。
静物一样的女子坐在床铺上,窗外的光极慢地照进来,像路灯或车头灯造成了一种错失,才有这样的光。这样的光照她梳着头发。
后来她走下来,行走,讲话,神秘荡然无存。
而后我想起,我们对于美的定义,在我们的内心里,美这一件事情,女性的美这一件事情,顶顶好是全身泡在营养液里,割去双腿,药哑舌头,双峰挺立,皮肤温润如瓷器,不说不笑不动,一茬一茬生产,一波一波消逝。毫无声息。从未存在。
这只是一种无价值的被使用的美丽。出厂即是为了销毁。只要利用一次而已。唯一报复这世界的方式,便是沉默。永远沉默。
……
那样去写作的时候,我还是个很年少的姑娘。
那个时代也并没有这样反智。
沉重与下坠。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》一书里,特丽莎终选择回到了家乡,回到了她一直想要逃避开的妈妈那里。心满意足。并且将她的托马斯变得一样虚弱。但虚弱就一定是不好的么?我们在母体当中也是一样的虚弱。我们在爱里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虚弱。秩序与混乱。爱与死。